在过去,人们习惯把航空经济的重心放在高空飞行器与大型机场上,而“低空”常常被视为军事、训练或管控的空域。但如今,随着科技进步与政策开放,一个全新的经济版图正在悄然成形。它不在高空之巅,而在我们头顶几百米的天空。这就是“低空经济”——一个即将改变城市交通、物流服务、应急救援乃至生活方式的新兴产业系统。
低空经济,指的是以3000米以下空域为主要活动空间,以低空飞行器为载体,涉及通用航空、无人机应用、低空旅游、空中物流、智慧城市服务等多个产业链的复合型经济形态。它不仅是一种空中交通模式的转型,更是新质生产力的体现方式。
当前,低空经济最先被感知的场景可能是外卖无人机。在深圳、杭州等地,无人机送餐已实现小范围常态化运营。而医疗物资配送、应急血液运输也借助无人机大大缩短时间,提升效率。不远的将来,空中出租车、电动垂直起降飞行器(eVTOL)或许会出现在城市上空,缓解地面拥堵、重构城市出行格局。这种从“二维交通”走向“立体交通”的跃迁,正是低空经济的核心逻辑。
这一新兴业态之所以在近年快速升温,源于技术与政策的“双轮驱动”。从技术端看,电动推进系统、电池能量密度提升、自动驾驶算法、北斗导航、5G通信等关键技术的融合,为各类低空飞行器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性与可操作性。从政策层面,国家民航局推动“空域分类管理改革”与“通航低空开放试点”,多个省市已设立“低空经济试验区”,低空飞行申请流程大幅简化,企业进入门槛显著降低。
经济学上,低空经济不仅是技术平台,更是一种产业集群。它上连高端制造,如无人机整机、电动垂直起降飞行器(eVTOL)、航空发动机、新材料与复合结构件;中接系统集成与飞行运营,如低空物流、电网巡检、农林植保、警务巡查、海事监控等;下游则扩展至文化旅游、医疗救援、城市交通服务等民生场景。其庞大潜力被广泛认为是继“新能源汽车”“卫星互联网”之后最具想象力的新兴战略赛道。
不过,要真正让“低空经济”飞得更稳,还需突破多个现实瓶颈。
最关键的就是空域管控体系的重塑。当前我国低空空域仍以军民共管为主,飞行审批流程复杂、效率低。要推动低空经济常态化运营,必须建立高效、可视、可调的“低空数字空管”系统,实现从“飞前审批”向“飞时动态管理”的转变。也就是说,未来的低空飞行器将像共享单车一样,按需起飞、随需调度、自动避让,而这背后需依赖强大的AI飞控系统、空域大数据与高精度时空信息融合。
其次是基础设施的同步升级。与传统民航依赖机场不同,低空经济更需要分布式、小型化的“空中驿站”与起降平台,特别是在城市中心、工业园区、医院、景区等密集需求场景中。此外,城市“空地一体”的综合调度系统也要建设完备,实现飞行器、地面交通与城市运行的协调统一。也就是说,低空经济不仅是“飞行经济”,更是“城市系统工程”。
同时,还需加强行业标准与风险防控能力。低空飞行器的安全问题、隐私问题、监管问题都需前置设计。例如如何防止无人机失控坠落、数据泄露,如何制定统一的起降标准、适航认证流程,如何界定飞行事故责任,这些都关系到公众信任度与产业长远发展。
而在发展模式上,各地还应根据地理、资源与产业基础因地制宜,构建差异化的低空经济生态圈。例如广东沿海城市可侧重空中港口物流、海岛通勤和无人机货运;而西南山区地区更适合发展应急医疗、农林巡查与低空旅游等业务;北方城市则可依托产业链基础发展低空制造与飞控系统出口。
国际上,美国、欧洲、日本等国也在低空经济布局中动作频频。例如,美国NASA与FAA(联邦航空管理局)联合开展的UAM(城市空中出行)项目,已规划在2030年实现空中出租车常态化运营;德国Volocopter、日本SkyDrive等企业也纷纷启动eVTOL城市试飞;这为中国在技术、规则与模式方面提供了借鉴样本,也意味着未来市场竞争会更为激烈。
我国低空经济起步虽晚,但在政策推动与制造能力支撑下,具备后发优势。2024年全国两会提出“打造低空经济发展新引擎”,多个省份将其写入政府工作报告,产业规模被认为未来可达万亿级别。而真正考验各地的,是如何将低空飞行从“概念热”转化为“应用实”,从试验飞行转化为社会系统的一部分。
在未来的城市生活中,或许人们的早餐是由无人机投递而来,通勤则借助空中飞行器摆脱地面拥堵,紧急救护也能从天而降。这不仅是科幻的降临,更是低空经济作为新质生产力的一种落地表达。真正的蓝海经济,也许正盘旋在我们头顶3000米以下的那片天空里。